问计书记夜叩门

    那年5月,武城县电视转播台建成开播,武城人终于看上了用本县发射设备转播的中央一套电视节目。接下来就要筹备本县的自办节目,在一两百人的考生中,我成为了被录取的两名电视记者之一。
    在随后一年多的自办节目设备准备阶段,我们先围绕着“武城县广播站”的自办节目开展工作,工作的科室叫 “编播科”,之前连正副科长在内只有4名工作人员。工作内容正像科室的名字,除了编就是播,基本上没有出去采访一说。编的也大部分是从报纸上圈出来的理论文章或评论,少量的听众(我们一律冠之以“通讯员”)来稿则附在后面,然后再通过我们的播音员播出去。当时 “村村通广播,户户喇叭响”的盛景已然不再,只在县城主干道和少部分农户家里还能听到“武城县广播站”的呼号。编稿如此简单,以致来了不久李树勇科长就让我代他坐上了编辑的“大位”。
    转眼又一个八月来到了,我们来台已整一年,我们盼望的摄像机连影儿还没见到,却接到了一个与电视节目不相干的外宣任务。这天,分管宣传的德州地区广电局的张景茂副局长来到武城,找到我们广电局的领导,说今年大部分县级广播台站都在山东人民广播电台发了稿件,唯剩武城县还一篇没发,影响了全地区“消灭”省台上稿空白县的工作,要求武城要想尽一切办法,在省台上稿实现“零的突破”。
    倍感压力的局领导找我谈话,委派我去省台跟班学习,要求我在剩下的时间里不仅要实现上稿“零的突破”,还给我定下上稿15篇的任务目标。压力传导生“奇效”,我立时傻眼了:要知道,“剩下的时间”仅仅三个月(省台年度截稿到11月),省台大门朝哪开我都不知道,而之前唯一的一次济南之行是上学时找同学去玩!
    带着青年人特有喜欢挑战的精神,我怀揣着李树勇科长写有的“乘车路线、省厅招待所和省台地址”的字条,“单枪匹马”地搭上了去济南的公共汽车。到了济南再转乘两路公交车,新奇而胆怯的我生怕坐过站,车逢停必问,逼的乘务员大姐拿出一半精力在为我服务,我活脱脱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
    我学习的单位是省台采通部通联组。负责德州片区稿件的杨荣瑾老师带我到新闻部的政军组、工业组、农业组、教育组等各组与组长认识,拜托他们看在我“年幼县小”的份上,对我的稿子高抬贵手、多多放行。接下来,我就向台里编辑和其他县市区跟班学习的“同行”悉心请教,再“比葫芦画瓢”,现学现用,对随身带去的我县资料进行改编。终于在一个晚间时分,我从携带的收音机里第一次听到了在省台新闻节目中播出我写的新闻稿件!
    一发而不可收,我尽心地学,拼力地写,还盘算着时间,生怕完不成那个上稿15篇的任务,脑海里始终处于一种“倒计时”的紧张状态。白天时间不够,下了班夜深人静时就在台里写,广电厅招待所限时锁门,我就攀门而入。由于吃饭没有规律,一向体格健壮的我犯起了胃病,疼的晚上睡不着觉,好在身体底子好,吃点药就对付过去了。
    我两周在济南学习,一周回家收集材料。一到家,我就赶紧跑到县委县政府办公室搜集《政务信息》等各类材料,台里还安排两名记者和一名播音员帮着筹备材料。除了收集材料之外,我还负责把从省台学到的知识讲给他们,帮他们把材料修改整理成新闻稿件。一周后,我带着大包的材料再返省台,这是我两周的“新闻口粮”,我要将它们一一完善后送省台新闻部各组。
    与其他学员不同,我与省台老师们缺乏认识,单位领导也没专门来联系过业务,更别说见个面、吃个饭之类的感情沟通了,凡事光凭自己的嘴皮子跟人家“套近乎”,所以在同样情况下,在上稿率上比其他县市的跟班学员处于明显劣势。 “穷则思变”,我开始动脑筋想办法,一改不加区分一股脑送稿的办法,根据各新闻组用稿的需要,对稿件加以归纳整理,每周给各个组平均只送两三篇稿件,各新闻组的编辑老师看起来很方便,从此上稿命中率大大提高。
    15篇的上稿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大大出乎局领导的意料,干脆让我一鼓作气,在剩下的时间里继续上稿,能上多少是多少。我也乐此不疲,竟斗胆给自己定下了拿个个人三等奖甚至二等奖回去的目标。采编部通联组的武广才组长出面劝我:“想法是挺好,但目标也别定的太高,毕竟你们出手太晚,用稿还由人家新闻部说了算,你是在咱采通部学习,咱部对你帮助非常有限。 ”我没有说话,却执拗地奔着自己定下的目标努力着。武广才老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几次在不同场合要求别的学员要向我学习。
    “盘点”的时间渐趋临近,我突然获得了一个“喜从天降”的好消息:我上稿成绩已经跨过三等奖、二等奖,完全可以摘取个人一等奖!更加喜出望外的是我个人的上稿数量,已经达到了集体一等奖的数量标准,只是因为缺乏一个《山东新闻联播》头条,只能拿个集体二等奖。
    从二等奖到一等奖,得需要上多少稿子才能达标,现在数量达到了却要栽倒在一个头条上,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我脑袋一热,省却一切环节,直接找到对上头条有发言权的王希宪主任。他的回答让我凉了半截:德州在全省来说相对落后,各方面都缺乏引领作用,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上头条几无可能。他劝我说,有个集体二等奖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听了感到一阵茫然,回想这两个多月来,“落后地区”的标签带来多少酸楚:写新闻稿编辑老师特意叮嘱我:只写相对数字,别写绝对数字。比如全县完成工农业总产值,只可写比去年同期增长“多少多少”这类与自己比较的数字,但不可写“今年完成工农业总产值多少多少”这类所谓“绝对的数字”,因为这个数字仅可能是人家先进县市区的一个零头,在省台报道不合适。更刺激我的,是省台元老级的播音“大伽”朱山老师,每次都把我的稿子提到的“武城县”读成“成武县”,我生气地去找他,他竟一头雾水:武城县是哪儿?旁边有个“明白人”还给他解释:就是出“古贝春”的那个县吧?
    上头条!上头条!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凭着这段时间在省台学到的知识,在带来的材料里寻找能够撑起“头条”的素材,最后还是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
    我专程回到武城,找县委办公室,找政府办公室,找所有可能给我提供素材的部门单位,座谈、翻材料,结果依旧是“份量不够”。
    时间留给我的不多了,我的耳畔分明听见了11月份即将结束的倒计时的“滴答”声,这声音让我抓狂,让我坐卧不安。我晚饭后散个步,脑海里也是“上头条”。我那时刚刚结婚,住在县委招待所的一间陋室里,出门一拐就是县委办公楼,我无意间看到楼上的一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那不是县委刘书记的办公室吗?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还有谁比他情况了解的更全面、立意掌握的更高远呢?我一阵狂喜,不容多想就进了大院上了楼。我敲开了刘书记的屋门——这是一个里外套间,里屋当宿舍,外间是办公室(刘书记的家属在老家,他一人在武城)。他对一个毛头小伙儿深夜贸然闯入很是诧异,听我说明来意后立刻露出笑意,让我坐下,帮我慢慢分析:是啊,咱发展不如人,供人借鉴的东西就不多,上“头条”难也不足为奇,但这也不代表咱落后地区就注定与“头条”绝对无缘啊。我们相互提出一个个题目,结果都不尽人意,最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忽然,刘书记击桌一掌,计上头来:他不是老说咱们发展落后吗,咱莫不如围绕这个“落后”作作文章。落后是相对的,但不是绝对的,落后地区也有自己的发展优势,你就从武城县如何利用自己特有的优势寻找发展突破口定题目吧。接着他就帮我分析武城特有的玻璃钢等产业优势、区位优势等等,提出利用这些优势进行发展的路径、举措、成就。他娓娓道来,我则拿起他桌上的笔一一化作文字使之跃然纸上,思路也茅塞顿开……
    我赶回济南。稿子呈上去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头条”的命运,不光决定于稿子的质量,还决定于是否有省里主要领导的活动,我写的再好,也争不过人家。那几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望眼欲穿……
    终于,1990年11月的最后一天,在山东人民广播电台新闻联播的头条,我听到了“武城县”和“通讯员高春山”的名字,紧随其后的是一篇编后话:《落后地区如何找到自己的发展路径? 》
    这一年,武城县不仅实现了当年度上稿“零的突破”,而且还实现了历史上在省台获奖上的“零的突破”,特别是,获奖的奖项是个人和集体两个一等奖。高春山

德州新闻网版权与免责声明:

①凡本网注明“来源:德州新闻网”的所有作品,版权均属于德州新闻网,未经本网授权不得转载、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上述作品。已经本网授权使用作品的,应在授权范围内使用,并注明“来源: 德州新闻网”。违反上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②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德州新闻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③鉴于本网发布稿件来源广泛、数量较多,如因作者联系方式不详或其它原因未能与著作权拥有者取得联系,著作权人发现本网转载了其拥有著作权的作品时,请主动与本网联系,提供相关证明材料,我网将及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