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花开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我们学校迁到村外窑厂附近了,那里有两排长长的教室,教室之间有宽敞得近乎空旷的操场,在我的小小的心里,它像一条宽大深广的峡谷,夹着小雪花的北风翻滚着,在其间呼啸而过。
    我们三年级的教室在南边,面对着老师们自己开垦的小菜园,冬天里面是一棵棵包得紧紧的大白菜,夏天下课的时候我们跳过田梗,到墙角摘蓖麻,逮蛐蛐,草丛里有无数的蝴蝶和瓢虫,墙头上爬满娇嫩的喇叭花。
    我们的班主任姓徐,大概五十岁上下,他个子特别高大,大概有一米八吧。头发花白,长脸,脸颊上有些浅浅的褶皱,由眼角顺到嘴角,这使他一笑起来,就像一朵层层绽放的深秋的菊花。
    他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头!特别爱笑,从来不发脾气,甚至调皮的女生,都敢把自己的红纱巾包在他的头上,他还歪着脑袋笑着问我们:好不好看?他那么溺爱和纵容我们这些孩子,就像一个父亲爱自己的儿女。他带了我们一年,我没见他打骂过任何一个孩子。
    听说他的妻子耐不得清贫的生活,离开他好多年了,他的衣服却总是干干净净的,他的宿舍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冬天下雪的时候他穿一双黄色的又硬又厚的毡毛鞋,围着大围巾,打扮得像圣诞老人一样。那鞋子应该是很暖和的吧,一到冬天,他都穿着那双鞋子呢。可是他咳得很厉害,不停地咳,有时候作为学生委员的我去送作业本,就看见他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盖着毯子,脸色发黄。 “老师,我来替你批作业吧? ”我有时候就请求替他分担一点,他把答案交给我,还给我一支红笔,我就爬在他的办公椅子上,认真地替他批同学们的作业,他躺在那里微笑地默默看着我。
    他是一个爱花的人,办公室窗下种了一大片蜀葵花,“花如木槿花相似,叶比芙蓉叶一般。五尺栏杆遮不尽,尚留一半与人看”。这种 花高大,根根直立,花茎像向日葵,花团锦簇地开着黄的,粉的,紫红的花,花色很鲜艳,花瓣上布满放射状的花纹,整个春天夏天和秋天,它们一直都在热烈地盛开,姹紫嫣红,芬芳迷人。老师说蜀葵花生命力特别顽强,即使在贫瘠的盐碱地上,它也能毫不困难地扎根生长。
    后来我们上了四年级,就离开了徐老师,多年以后听说他又找到了新的爱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可是,也说不上多么幸福。
    时光荏苒,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老师也早就离世了。偶尔回了一趟老家,忽然看见路边自生自灭一丛开得正艳的蜀葵花,亲切的徐老师的脸立刻浮现在了我的心里。蜀葵花,它是专属于徐老师的花朵:温和,孤独,顽强。
    徐老师,我想您了……
    刘雪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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