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与书的故事


    我喜欢读书是从看小人书开始的。
    那时是在文革时期,娱乐活动少得可怜,村办样板戏一年一回,放电影的俩月来一趟,最常玩的就是翻翻小人书、听听家里的小喇叭了。可以说,把与小人书有关的记忆串联起来,就构成了我幼时的记忆了。
    小人书有字有画,被我们叫作 “画本”。在小伙伴中,谁的画本最多,谁就是孩子头,你可以对大家颐指气使,听话的总能得到犒赏——接过你抛过去的画本,如饥似渴地翻上一遍。
    那时候我有两个愿望:一个是能有两毛钱,因为两毛钱能买上一本上好的小人书;另一个就是将来在书店里卖书,这样可以有数不清的小人书免费翻阅!但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要实现第二个愿望实在渺茫,而实现第一个也不容易。因为在以“分”为单位进行货币交换的年代,两毛钱可不是个小数。
    当时武城县城在老城。听说县城书店里有一本小人书很精彩,叫《看不见的战线》,大家就相约去买。我满怀期望地去工厂找父亲要钱,没想却遭到拒绝,失望的我就在厂大门外的马路上大哭大闹起来,父亲无奈地百般安抚,但最终我也没买成。写到这里我上网查了查,这本1973年出版的小人书定价是0.18元,但对一人挣钱要供养五人吃饭、三人上学的父亲来说,实在太昂贵了。熟悉的封面契合着刻骨的记忆,已为人父的我现在才体会到父亲拒绝我时的那种不忍和隐痛!
    转眼到了上学年龄,有一天母亲突然对我说:“春山,我给你钱,你去买个小画本吧。 ”我立时被一种喜从天降的兴奋支配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为我买小人书,是不是与父亲上次拒绝我有关?不管这么多,我接过钱,领着小伙伴,向着村东头的供销社飞奔而去!
    “买这本、买这本,准是打仗的”,一到店里,大家就指着一本封面上画有一个战士手举炸药包的书说。但我发现它跟课本一般大,好像不是小人书,字也不认识,就问一个胖胖的售货员:“是画本吗?”“是。”“能看看里面,再买吗? ”他傲慢地摇了摇头。我交上了钱,满怀喜悦地接过图书,小心翼翼地翻开却傻眼了:这哪是什么小人书?满本都是文字,只有几页插图而已。我央求换一本真正的小人书,他都不理不睬。我哭着回到家里。还好母亲和这个售货员认识,终于换回了一本叫《黄河滩上血泪仇》的小人书,封面是一名解放军举着手枪指挥战斗的画面。

    兴趣,是在潜移默化中形成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形成过程让人感到温暖,舒畅,自由。由于小人书,我阅读的兴趣慢慢从图画转而文字,进而扩大到各个艺术种类。
    小学三年级时,一次课间,我百无聊赖地翻看已经看过一遍的小人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无意中被上面的文字所吸引。我就这么一直读下去,读下去,忘记了放学,忘记了天色已晚,魔术般的文字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觉。突然发现,以前看小人书只看图不看字,犹如只把一块糖在舌头上舔一舔而已,而看文字就是把糖完全含进嘴里,然后从容地咂摸它、品味它,从而领略到真正的滋味。
    回到家,我马上把翻了无数遍的小人书又全部再翻找出来,去读上面的文字。后来对文字的兴趣越来越大,从小人书扩大到一切带有文字描写的东西,包括各个年级的语文课本,甚至家里糊墙的报纸。恰巧那时我得病请假,我翻找出一本金敬迈写的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才上小学三年级,上面的文字很多不认识,我借助《新华字典》,随查随看,来家里串门的大人对一个小孩子捧读一本“大部头”来读,都啧啧称奇。病好了,书也读完了,情绪却久久沉浸在欧阳海牺牲的悲怆里。从此,我的人生与书结缘,而书上的文字,也规划着我未来的人生。

    学校念书、家里吃饭睡觉、地里拔草挣工分——是我们那般年龄孩子的活动的三点一线,但我比别人多了一“点”——书店。
    书店在老城大桥东头大堤脚下,有三间房,每个星期天,我都会徒步八里地到这里看看。县城搬迁后,这里时常铁将军把门。失望之余,我只好跨过老城大桥,赶往邻省建国公社西北角的一个小小的书店。去书店不是为了买书,因为兜里没带一分钱,只是为了过“眼瘾”:隔着柜台,仔细观看对面壁柜里的各式图书的封面,看够了再看另一本。碰到坐在书店的台阶上翻看小人书的小孩,我就厚着脸皮不动声色站在一边“蹭看”。要是碰上反感你的主儿,除了吃人家白眼,还会起身走人,把你晾一边。快晌午了,我才恋恋不舍迈步回家,去赶早已过了饭点的午饭。邻省的这个小书店让我吃“闭门羹”较少,只是路途远点,一来一回差不多要走小三十里,从十岁开始,我一直走了好多年。
    去书店虽然看多买少,但偶尔也会买一本,加上东讨西凑的日积月累,我的小纸箱里也积攒了不少的图书。打开小纸箱,我立时就进入了一个不同于现实的另一番天地:这里有山有水,有哭有笑,有生活有战斗……虽然我的读物还摆脱不了主题单一、写法呆板等等当时时代的特征,但它与生俱来的“文化功能”不可抗拒地满足着浸润着我对文学、对外部世界沟通对话的渴求。于是,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的作文频频出现在学校传阅的“范文”里,还被别的同学偷抄下来寄给县广播站赚取稿费;于是,也就有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告别县政府机关去参加县里有史以来第一次事业单位招聘考试的勇气,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从事了自己热爱的与写作有关的事业——电视台新闻记者。
    现在每天上下班,我都经过刚刚装修一新的新华书店,里面不再是局促的空间和单一的陈设,已代之华丽的装潢和完善的设施。这里,曾带给我许许多多的故事,有甘甜,也有苦涩。有时还会在路上碰到小书店时的那两个店员,快四十年了我还能一眼认出他们。有次我还向其中那位已耄耋之年的老阿姨说起小时候去书店的事,说起起书店老不开门的事,老人呵呵一乐,从青丝到白发,老人的两个形象在我眼前清晰地切换着,我就象读着一个普通人的传记——是啊,人生,不就是一本书吗?只不过,现代的人们,获取乐趣和知识的方式,已经有了除图书以外的比我们小时候多得多的途径,图书带给孩子们的惊喜和对我们生活的影响,远远没有我小时候那般的浓郁和强烈,这是时代进步带来的必然结果。但我也相信,见惯了光炫缭乱的世事繁华,人们也一定会静下心转回身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再拿起一本书,去吮吸最自然、最绿色的营养,因为,图书所承载与传递的这些,是与生俱来的,是无可替代的。
高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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